安娜•謝爾巴科娃 (Anna Shcherbakova)在我面前落座，我一陣恍惚，這位深受萬千粉絲愛戴的奧運冠軍就這樣從屏幕中走到了我的眼前。我按捺住內心的激動，細細端詳她，她是冰迷心裡矜貴又優雅的「千金」，是媒體口中的「迪士尼在逃公主」，是兩年前一身绛紫在北京冰上摘下奧運桂冠的花滑女王。此時，安靜端坐著的她與我之間僅一臂距離，於是我把她看得很清楚，長相俏麗，氣質嫻淑，長髮及腰，與我多年來透過屏幕看到的模樣別無二致。
有很多時候，我都無比慶幸自己選擇了這份工作，包括當我可以親口問她，到底是什麼信念支撐著她一路走來時，包括親耳聽到她回答，因為熱愛時。她眼神堅定地說，是因為熱愛，是因為喜歡，當然還因為有許多人的支持和鼓勵，但歸根究底，是因為她愛滑冰呀，所以就算遇到了困難，都不想放棄。
於是，我思緒遊走，想到了我所知道的，她遇到過的職業生涯危機。
我最早在2016年前後就聽說過她的名字。彼時，她還不是橫掃冰壇的女單王者，而是個十二、三歲的小女孩。論壇上的花滑愛好者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著，這個小女孩如何從學不會三周跳，被名教練掃地出門，到自己死磕練出三周半跳，又被名師迎了回去。一時間，大家都看好她能在俄羅斯女單人才輩出的修羅場中殺出重圍，賭她升上成年組之後，會是花滑界冉冉升起的未來之星。不曾想，翌年她手臂骨折，緊接著，腿也骨折了，論壇上頓時又哀歎一片，都說可惜呀，看來這含苞的玫瑰，很難等到她綻放的花期了。
然而，安娜的故事註定不會平淡而終。這朵俄羅斯玫瑰不止美麗，更有堅硬的不易折的荊棘。2019賽季，克服傷患的安娜攜長節目《火鳥》浴火重生，冰上一秒變裝的巧思成就了經典名場面，更成為了史上第一個在比賽中完成兩個勾手四周跳(4Lz)的女單選手，技驚四座。4Lz是頂尖男選手都很難完成的動作，包括羽生結弦、金博洋在內，史上也只有12位男選手挑戰成功，女生更是屈指可數（到目前為止大概3個）。安娜她就這樣頂著不久前才嚴重骨折的肢體，在比賽中完成了兩次4Lz，寫下了歷史。
這其中多少艱辛，都被安娜如今一句「因為熱愛」輕描淡寫地帶過。
要練出4Lz這樣的跳躍，必然會摔倒無數次，可能受傷，可能骨折，就不害怕嗎？當安娜上冰跟香港隊的幼苗交流時，她回答了孩子們的疑問，她說，每次要挑戰新的動作時，肯定都會緊張，都會害怕，但是一直練習，不停練習，慢慢就會習慣了。
如果怕，就練到不怕為止。
憑此韌性，憑此決心，安娜迎來了她大殺四方的好時候，2020-2021賽季她未嘗一敗，俄羅斯全國冠軍、世錦賽冠軍，那一年，她每逢征戰必是凱旋而歸。到了奧運賽季，安娜遇到了同門的幾位勁敵，但她迎難而上，最終攀上了奧運最高領獎台。
至此，一個花滑運動員能獲得的頭銜和殊榮安娜幾乎都拿了個遍。加上近兩年，安娜又再受傷患和疾病困擾，幾乎沒能參加比賽，冰迷開始擔心賽場不再留得住她。這次安娜隨奧之星陳露國際冰上中心舉辦的巡迴見面會，和各地花滑愛好者交流，也引來許多疑問，安娜是不是要將重心放到花滑的推廣和普及之上了呢？幸好，安娜近期表示，她的比賽生涯還沒有結束。
那安娜還有什麼目標呢？她笑著說，她還希望能增進自己的技巧，還希望能滑更好，她還想繼續努力。
這些年來安娜四出征戰，有過鮮花掌聲，有過眼淚掙扎，有過榮譽加身，有過傷患纏身，高低跌宕起起伏伏，經歷多到可以編寫人物傳記，而安娜今年才19歲。19歲的安娜，對花滑依然熱情未改。雖然腿傷未愈，這次來港她也不能展示種種高難度動作，但她還是領著一種港隊成員在冰上翩翩滑行。她蹲下身，對長到她腰腹的小選手說，要記得自己的熱愛，這份熱愛可以支撐你走過逆境，她說，無論面對多大困難，都要懷有自信。
能近距離看到安娜滑冰實屬難得，我心中雀躍非常，卻也有點遺憾沒能看到她的旋轉跳躍，作為支持者，我對她的腿傷還是心懷戚戚。我問她，未來有再到香港或者鄰近亞洲地區表演的計劃嗎？安娜說，她是在北京斬獲奧運冠軍的，回想起來，北京或者亞洲這片土地，可能是她的福地，她在這裡總是有很好的回憶，也感受到很多支持，如果有機會的話，她肯定希望能在這裡面對更多觀眾好好表演。
我已經等不及想要看到安娜完整的表演了。我相信，在我與安娜對話之中，觸碰到的那份對花滑沉甸甸的熱愛，會再一次帶她擺脫傷患的陰霾，我會在萬千信任她支持她的冰迷之中，殷切地期待她的回歸。
因為，今日我感受到了在冒著冷氣的冰面之上，安娜對花滑火焰般熊熊燃燒的熱愛。
圖片：陳以禔
撰文：陳以禔
編輯：何蒨雯
